编者注

去年底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强调，脱贫攻坚胜利后，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

民族要振兴，乡村必须振兴。从2017年落实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到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 2018年国务院，到2020年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从脱贫攻坚到农村全面推进振兴，这是“三农”工作重心的历史性转移。

扶贫解决温饱问题，乡村振兴解决财富问题。

站在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关键节点，如何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为此，本报采访了多位专家学者，听听他们的感受和意见。

张宏宇

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副院长

王克林

中国科学院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研究员、环江喀斯特生态系统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站长

胡应恩

华中农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乡村振兴研究院副院长

孔祥智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中国合作研究院院长

陈扬芬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国际农业经济与贸易创新团队执行首席科学家

巨大的成就，不小的挑战

《中国科学报》：按照乡村振兴战略要求，到2020年，乡村振兴将取得重要进展，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基本形成。据你了解的实际情况，当前乡村振兴战略实施情况如何？

张宏宇：近年来，“三农”各方面都取得了重大进展，成效巨大。

农业全面转型升级，“数量、结构、业态、绿色”四个方面取得历史性进步。

首先，最大的成果是粮食总产量稳定增长，保证了我国14亿人的温饱。粮食、肉类、水产品总量居世界第一，人均占有量远超世界平均水平。这是农业最显着的成就。

二是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取得重大进展。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无论是“粮首末”还是“农首末工”，都是在延伸产业链、升级价值链、保障供应链、完善利益链。取得了突出的成绩，也实现了农民增产增收的目标。欲望。

此外，在新产业、新业态方面，成绩更加突出。 “互联网+”农业、休闲产业、农产品加工业均快速发展。

在保护农业资源的基础上，实现了农业绿色可持续发展。化肥农药减量、农膜残留回收率、农作物秸秆资源化利用率、畜禽粪便集中处理资源化利用率不断提高。

实现农民全面发展出现三个“大转变”：我国实现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消除绝对贫困，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重大战略成果显着；

2019年，我国提前一年实现农民收入翻一番的目标。农民全年收入16021元，增长6.2%；通过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发展模式，组织农民、带动农民、提高农民、服务农民。对于富裕农民来说，效果非常明显。

从农村来看，全面进步还体现在三个方面：农村环境整治进展快，特别是垃圾、厕所和面源污染问题得到有效改善；农村“水、电、路、气、住、网”基础设施建设发生巨大变化；农村公共服务和农村社会事业发展取得明显成效。教育、科技、文化、医疗救助、社会保障等给人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感、安全感、获得感。

王克林：从1994年开始，我和我的团队就一直从事广西喀斯特乡村地区的生态修复和可持续产业研究与示范工作。我讲的主要是西南地区的情况，主要是广西。

乡村振兴的一些制度体系和政策框架基本完善，地方党委和政府的考核评价体系也已出台，第一阶段乡村振兴战略规划的目标基本实现。

以土地综合整治和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为基础的农业科技产业园、田园综合体建设，特别是解决区域绝对贫困取得重大成效。到2020年地方乡村振兴行动目标值已大部分完成。

虽然个体农户实现了脱贫，但西部地区在村级集体经济实力、村庄规划管理全覆盖和跟踪实施、村级集体经济建设等方面与东部省份仍有较大差距。需要做出更大的努力。

陈阳芬：三年来，全国各部门按照中央要求，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全力推进乡村振兴。例如，我国出台了《全国农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加大财政投入，还专门下发文件要求“新编制的县乡国土空间规划应安排不少于超过10%的“建设用地指标，重点保障农村产业发展用地”解决农村土地利用问题。

国家强农、惠农、富农的政策力度不断加大，效果也十分显着。在实地调查中，当地群众反映，三年来，农村生产条件和生活环境确实有了很大改善。

当然，由于自然条件等原因，各地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进度和实施效果存在一定差异。有些政策的实施成本很高，但从公平的角度来看，这是值得的。

《中国科学报》：目前推进乡村振兴的地区遇到了哪些困难？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

张宏宇：乡村振兴确实在“三农”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但“三农”发展还存在明显短板和挑战。我认为，如何确保14亿中国人民吃得饱、吃得好、吃得安全，始终是我们面临的重大课题和挑战。

第一个重大挑战是，除了口粮外，其他农产品对外依存度越来越高。这方面的挑战和压力是巨大的，这也是最大的“痛点”。

第二大挑战是农民收入。 COVID-19疫情极大影响了农民收入，城乡居民收入比达到2.64:1。不仅如此，不同地区的农民之间也存在差距。例如，2019年，上海农民人均收入为33195元，而甘肃农民人均收入为9628元。两项收入之比为3.4:1。

第三大挑战是农村发展不足，区域发展不平衡仍然十分明显。我国一二线城市的面貌与发达国家的城市水平没有明显差异。但我国农村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与国外发达国家农村水平存在明显差距。

王克林：在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我们培育了特色水果、喀斯特地区林下养牛、中草药山豆腐种植等特色产业。不过，这些行业目前还处于初级生产阶段。

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产业规模和市场化程度还不够高。仍处于以生产为主的波动中发展，以市场为导向的多产业融合、稳定调整机制尚未形成。改善农村生态系统服务的政府转移支付机制和市场化多重补偿机制尚未建立。

农民“离土不离乡”，农村人口对生态系统的压力更大。国际经验表明，进入乡村振兴阶段，城镇人口比重应占80%左右，而我国目前只有50%左右。乡村振兴和城镇化必须相辅相成。农村人口“长期背井离乡”将影响乡村振兴的进一步发展。

因此，未来努力的方向之一是通过城乡一体化缓解农村人口压力，进一步缓解人地矛盾。

乡村振兴工程设计要进一步转变思路，由“自上而下”的农民参与模式转变为“自下而上”的农民参与模式。

胡应恩：乡村振兴遇到“资金、人才、土地”三大瓶颈，即乡村建设资金缺口大、乡村振兴人才缺乏、二三产业用地指标不足。

突破人才瓶颈，湖北省武汉市实施的乡村振兴“三乡工程”（即公民下乡、人才返乡、企业振兴乡村）获中央农办评估被誉为“探索实施乡村振兴的‘武汉模式’”。 ”，并被评为全国乡村振兴创新典范。

针对破解土地指标问题，浙江省德清县莫干山采取“点供地、纵向开发”的方式，将项目用地分为永久建设用地和生态保留用地。其中，永久建设用地能建多少就提供多少。剩余部分可征收但不可转让，可通过租赁、分配、托管等方式由项目业主使用。

在解决乡村振兴金融问题上，湖北、河南、广东、陕西等地农村在村社区开展“内置金融”试点，为解决农村小微企业金融服务不足做出了有益尝试。微型企业。

陈扬芬：从实地调研来看，乡村振兴还面临不少困难。

首先，是人的问题。大量农村青壮年外出务工，返乡创业就业意愿和能力不足。在一定程度上还存在“干部干、农民看”的现象，农民、公民等各类主体尚未充分动员起来，真正参与乡村振兴。

其次，是资金问题。农村贷款难一直存在。银行不愿意放贷，各类主体贷款利率高。

三是土地使用指标问题。由于农村产业效益较低，地方政府不愿意将有限的建设用地指标用于农业项目，一些用地政策尚未得到充分落实。

确保五年过渡期

《中国科学报》：如何确保已脱贫地区不返贫？如何帮助他们实现乡村振兴？

张宏宇：这需要巩固扩大脱贫攻坚成果和乡村振兴成果有效衔接。我认为可以从“巩固、扩张、转型”三个方面来理解。

一是要巩固脱贫攻坚过程中形成的有效做法和经验，建立过渡期。在经济欠发达地区“脱责任但不责任、脱政策不政策、脱支持不帮扶、脱帽子不监管”，保持“十四五”期间政策连续性，相关政策不能戛然而止，让好的政策在接下来的发展中继续下去。

其次，拓展的意义更为深远。脱贫攻坚的好做法、好经验，必须向经济欠发达地区和低收入群体推广、深入推广。也就是说，要把阶段性政策扩大为长期政策，把针对特殊群体、特殊区域的政策扩大到整个农村、低收入群体和欠发达地区。

最后一件事是转型。缩小城乡、地区差距，扶贫政策必须升华、重新聚焦，转化为针对地区和低收入群体的政策。

王克林：确保不返贫，下一步要增强内生动力，形成更加适应市场化的机制。

首先，要走一二三产业一体化、市场化、专业化、规模化的道路，在初步形成特色产业的基础上，转变为区域性、长期可持续的支柱产业。

其次，要探索生态产品和生态服务价值实现的创新模式和路径。将前期生态改善成果转化为生态衍生产业的优势和经济优势；建立生物多样性改善、水源保护、养分保留等生态服务财政转移支付和市场化补偿机制，探索“绿水青山就是金山”的实现“银山”之路。

胡应恩：概括起来，主要有四项措施：

一是严格落实过渡期“四不挑”，确保政策连续性。

二是完善防止返贫动态监测帮扶机制，对易返贫人群实施定期监测，重点监测收入水平变化，巩固“两不愁三保障” ”，继续精准施策，实行动态出清。

三是巩固扩大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工作上、政策上不留空白。对脱贫县设立五年过渡期，过渡期内继续维持主要扶持政策。整体稳定。

四是重点支持西部地区贫困县中一批乡村振兴重点县，增强巩固脱贫成果和内生发展能力。

陈阳芬：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比脱贫攻坚更难。

中央明确，贫困地区自脱贫之日起设置五年过渡​​期，保持重大帮扶政策总体稳定。

当然，落后地区之所以落后，主要是观念落后或者自然资源禀赋不足。确保不返贫、促进乡村振兴，需要有能力的政府和有效的市场。

一方面，如果政府不行动，贫困地区很容易陷入贫困的恶性循环，难以与市场对接。政府要做的就是做好产业规划、招商引资、提供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

另一方面，要发挥市场的主导作用，根据市场规律发展乡村产业，而不是政府包办一切。

产业振兴应避免“千村一刀”

《中国科学报》：乡村振兴首要任务是产业振兴。您对此有何建议？

孔祥智：农业当然是农村产业中的核心产业。现代农业的发展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保障粮食安全。在现有生产力水平下，保障粮食安全，首先要保证粮食播种面积不减少。

2020年，全球COVID-19疫情肆虐。由于我国粮食储备充足，粮食市场并未出现波动。这次事件证明了粮食生产的极端重要性。确保粮食安全，必须确保18亿亩耕地红线不动摇、永久基本农田法律地位不动摇。

二是大力推进农业机械化进程。目前，全国主要农作物农业机械化率已达70%，要重点抓好农业生产的薄弱地区、薄弱品种、薄弱环节。

薄弱地区主要是农业机械化水平较低的山区、丘陵地区。用优惠政策引导农机制造企业开发高效优质小型机械；

弱品种主要是指因农业机械与农艺不相适应而影响机械化水平的油菜、甘蔗等作物。应通过改良品种或提高农机适应性来改进；

单项作物机械化水平低，主要体现在秸秆还田、保护性耕作、高效施肥和高效植保等增产、增效、环保的农业机械化技术环节等薄弱环节。

三是大力发展新型农业经营主体，重点发展农民合作社和家庭农场两种新型经营主体。要提高新型经营主体质量，提高社员参与度和对合作社的认可度，鼓励个体合作社进一步联合成立农民合作联社，增强农民市场话语权。

四是大力发展农业生产性服务业，不断提高农业社会服务水平。要提供多方位的政策支持，特别是金融机构推出适合社会服务主体（主要是农民合作社）的金融产品。加大购买农业社会化服务的资金数额和政策实施范围，用农业社会化服务促进农业现代化。

除农业外，农村工业还有两大方面。一是延伸农业产业链及相关产业，为农业产前、产中、产后各环节提供服务，如农产品加工、储存、运输、销售、农业生产资料等。供应、金融服务等；二是服务农民生活的产业。

张宏宇：中国农业资源禀赋非常多元化，这决定了中国农业产业的多元化。

因此，在产业振兴方面，不同地区有不同的要求和做法。一切照旧，维护粮食安全是重中之重。主产区要保证粮食供应能力，增加粮食总产量；主要销售地区要提高粮食自给率；产销平衡必须最大限度地实现自我平衡，是产业振兴的第一件大事。

在此前提下，不同地区发展电子商务、农产品加工业等新产业、新业态，增加农民农业就业能力和收入，是产业振兴的第二个着力点。

需要强调的是，任何产业的发展都必须因地制宜，不能“一刀切”。

陈扬芬：发展乡村产业，最重要的是做好产品、设好机制、讲好故事、提供好支撑。

第一，做好产品。我国正在迈向中高收入国家，消费者对农产品的品质、营养、健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注重产量的同时，更加注重产品质量，挖掘产品特色，打造品牌产品，提高效益。

二是建立机制。农业涉及很多主体，包括农民、企业、政府等，如果利益联系不健全，产销衔接不好，那么产品再好也卖不出去。建立产业化联合体是一种值得尝试的形式。

第三，讲好故事。这是注意力经济的时代。要有好的产品，还需要会讲好故事，比如楚成、李子柒、江小白等案例。他们都是讲故事的好例子。

第四，照顾好自己。农村要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发展壮大乡村产业，就必须优化营商环境，保障土地、资金、风险防控、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

《中国科学报》：乡村振兴如何避免“千村一刀”？有什么建议吗？

张宏宇：近年来，产业振兴涌现出许多优秀案例。特别是嘉兴、宁波、成都在城乡一体化发展、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方面做得很好。

一两年前，他们开始将城乡分离的二元体制转变为城乡一体化，开创了城乡要素互换的先河，统筹考虑城乡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这些地方的农民幸福感、获得感强烈。

此外，贵州、云南、四川的特色产业也可圈可点。

我认为这些成功的做法应该加以总结和提炼，形成可以在更大区域实施的模式。

总而言之，重点和重点不能“一刀切”，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产业发展的瓶颈问题、农民收入增长缓慢的问题，还是农村脏乱差的问题？切入点应该是针对不同地方的不同挑战，带头解决“卡脖子”问题，然后将这些有益经验运用到当地其他方面，由点到点全面振兴。

胡应恩：乡村振兴需要科学规划、精心设计，变传统为时尚、变无聊为乐趣、变腐朽为神奇。

要因地制宜，因地制宜规划实施，“让居民看得见山、看得见水、记住乡愁”。例如，浙江省杭州市桐庐县江南镇递铺村，结合当地特色、文化、环境，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方面开创性创新举措，亮点不少。

他们把老房子改造成民宿，把废弃的牛圈、猪圈改造成牛圈咖啡、猪圈茶吧，让乡村弥漫着文化的气息，引爆乡村的“美丽经济”。这是一个成功的故事。

陈阳芬：要立足当地资源优势寻找潜在市场空间，根据当地特色找到产业发展方向，这样才能可持续。

例如，地处成都平原的四川省广汉市，一直坚持发展粮油产业。粮油集中种植规模全省最大，产值达100亿元。吸引了中化农业、益海嘉里等一批大型企业入驻。留住了80、90后的年轻农民。

四川省广汉市粮油产业成功创建国家现代农业产业园并实现可持续发展。

强化科技支撑培育新型农民

《中国科学报》：到2035年，乡村振兴取得决定性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基本实现。农业技术将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

张宏宇：农业科技要重点关注种业。种子是农业的“芯片”，从“生物技术、装备技术、绿色技术、数字技术”四个方面落地。

一是实现种子生产稳产高产优质，必须发展新形势下新一轮种业工程。水稻取得了巨大成就，现在要重点抓好玉米、大豆产量的大改观。

二是发展装备产业​​，解决劳动力成本、土地成本高的问题，提高机械化率，从而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和土地产出效率。

三是减少化肥农药的使用，实现农作物秸秆和畜禽粪便的资源化利用，使投入越来越小，产量越来越大，效益越来越好。

第四，数字技术的发展，无论是互联网还是大数据，对农业发挥巨大作用，实现精准施药、精准施肥、节水、减少农业灾害损失。

同时，要提高农业科技成果转化率，培养一大批有文化、懂科技、懂经营、善经营的新型集约型农民。

陈阳芬：以粮食产业为例，农业科技可以从技术储粮、地里储粮、智慧储粮三个方面入手。

第一个是将食物隐藏在技术中。要解决农业科技领域的前沿问题和“卡点”技术，从根本上提高我国农产品的国际竞争力。

二是藏粮入地，提高耕地能力。在这方面，农业科技也将发挥很大作用。

最后，智慧是储存食物的关键。当前，不确定不稳定事件频发，更需要充分发挥农业智库专家作用，为国家粮食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言献策。

《中国科学报》：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张宏宇：首先我们要高度重视职业教育而不是学历教育。一线农民更需要的是职业培训。如何将有用的科学和技术成就转变为实际应用，与农村人才的种植高度相关。

其次，有必要刺激新一代农民的学习能力。这种学习能力的持续改进可以将普通工人转变为对农民，工艺，创新意识和社会责任感的新农民。

Kong Xiangzhi：鼓励大学毕业生，城市退休人员和移民工人返回家乡以创业并找到就业。根据农业和农村事务部的数据，2020年，全国有1,110万人返回家乡开展业务和创新，比上一年增长了160万以上，首次超过1000万农村地区有超过1000万个新工作。此外，还有3150万个农村企业家和创新人员，例如“ Tian Xiucai”和“本地专家”。

有必要大力促进农村宅基地和其他方面的改革，以为上述人民返回家乡以创业并找到就业的基本条件。